图片源于:https://www.foreignaffairs.com/articles/china/2020-03-18/coronavirus-could-reshape-global-order
随着数亿人因新冠病毒疫情而自我隔离,全球疫情已成为一场真正的全球事件。
虽然其地缘政治影响应被视为次要问题,但这些影响在长期内可能同样具有重大意义,尤其是在美国的全球地位方面。
全球秩序往往首先逐渐变化,随后又会突然发生变化。
1956年,苏伊士运河的干预失误揭示了英国的衰退,标志着英国作为全球强国统治的终结。
如今,美国的决策者应意识到,如果美国不迅速应对这一时刻,新冠疫情可能会标志着另一个“苏伊士时刻”。
现在,除了一些最盲目的党派人士,所有人都清楚华盛顿在应对疫情时的失误。
白宫、国土安全部到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CDC)等关键机构的失误,削弱了公众对美国治理能力和能力的信心。
特朗普总统的公开声明,无论是椭圆形办公室的讲话还是清晨的推特,大多情况下都在传播混乱和不确定性。
无论是公共部门还是私营部门,都显得未能准备好生产和分发必要的检测和响应工具。
在国际上,疫情放大了特朗普的独行侠本能,暴露了华盛顿在全球应对能力上的缺乏。
美国作为全球领导者的地位在过去七十年中,不仅基于财富和权力,还基于美国国内治理、提供全球公共物品以及能够和愿意协调全球应对危机的合法性。
新冠疫情正在考验美国领导地位的这三大要素。
迄今为止,华盛顿却未能通过这一考验。
随着华盛顿的失误,北京正在迅速敏锐地抓住时机,填补美国错误所造成的空白,将自己定位为全球抗疫的领导者。
中国正在努力宣传自己的体系,向其他国家提供物质援助,甚至组织其他政府。
中国的这一举动的肆无忌惮程度令人难以想象。
毕竟,北京自身的失误——尤其是最初掩盖疫情的严重性和传播——造成了如今困扰世界大部分地区的危机。
然而,北京明白,假如它被视为领导者,而华盛顿被视为无能或不愿意承担责任,这种印象可能会从根本上改变美国在全球政治中的地位,以及在21世纪的领导权竞争中。
在新冠病毒暴发后不久,中国领导人的失误令其全球声誉大打折扣。
该病毒于2019年11月首次在武汉城被发现,但官方几个月后才披露,甚至惩罚了最早报告此事的医生,浪费了宝贵的时间,延误了至少五周的公众教育、旅行限制并进行大规模检测的措施。
即使在危机的全貌浮出水面时,北京依然严格控制信息,拒绝美国CDC的援助,限制世界卫生组织前往武汉的旅行,可能低估了感染人数和死亡人数,还反复改变登记新冠病例的标准,或许是为了操控正式病例数字。
在危机加剧的1月和2月,部分观察者曾猜测新冠病毒可能会削弱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基础。
这被称为中国的“切尔诺贝利”;被政府压制的年轻吹哨者李文亮被比作天安门广场的“坦克人”。
然而,到了3月初,中国宣称已经获得了胜利。
大规模隔离、停航及全国大部分日常生活的彻底停摆被认为遏制了疫情。
到3月中旬,官方统计(至少有)显示新增病例已从2月初的数百例降为个位数。
与大多数观察者的预期相反,中国领导人习近平在最初几周的沉默后开始将自己置于抗疫应对的中心。
这个月,他亲自访问了武汉。
尽管中国的生活尚未恢复正常(并且对中国统计数据的准确性依然存疑),北京正在努力将这些初步成功转变成一个更大的叙事,以向世界传播中国作为即将全球复苏的关键角色,同时淡化其早期管理危机的失误。
这一叙事的关键部分是北京在抗击病毒方面的所谓成功。
通过一系列 Propaganda 文章、推特和公共信息,以多种语言传播中国的成就,并强调其国内治理模式的有效性。
“在这场斗争中,中国的标志性优势、效率和速度得到了广泛赞扬,”外交部发言人赵立坚表示。
他说,中国为“全球抗击疫情行动树立了新的标杆”。
中央当局已在国家机关中建立了严格的信息控制和纪律,以扑灭矛盾叙事。
这些信息得到证实,是通过美国在应对疫情方面的无能和混乱提供的隐性对比,这些大都靠美国的失败——如未能生产出足够的检测工具,美国的人均检测数量相对较少,或特朗普政府持续解散应对疫情的基础设施。
北京趁机加大了宣传力度,政府媒体和外交官不断强调中国的努力优越,以及对“华盛顿所谓政治精英的不负责任和无能”的批评。
中国官员和官方媒体甚至坚称冠状病毒并非源自中国,尽管有压倒性的证据表明相反,试图减少中国对全球疫情的责任。
这些行为,连同中国对三家主要美国媒体的记者的前所未有的驱逐,削弱了中国作为全球领导者的假象。
在全球抗疫的背景下,中国了解到提供全球公共产品可以提升新兴大国的领导地位。
在过去几年中,习近平推动中国的外交政策机构,推动其更深入思考如何主导“全球治理”的改革,而新冠病毒则为将这一理论付诸实践提供了机会。
考虑一下中国越来越多的物质援助展示——包括口罩、呼吸机、通风设备和药物。
在危机初期,中国购买、生产(并接收援助)了大量这些产品。
现在,中国处于向其他国家分发这些物品的位置。
当没有任何欧洲国家回应意大利紧急请求医疗设备和防护装备的时候,中国公开承诺向意大利提供1000台呼吸机、200万只口罩、10万个呼吸器、2万套防护服和5万个检测套件。
中国还向伊朗派遣了医疗小组和25万个口罩,并向塞尔维亚提供物资,塞尔维亚总统将欧洲的团结比作“童话”,并声称“唯一可以帮助我们的是中国”。
阿里巴巴创始人马云承诺向美国发送大量检测套件和口罩,以及向非洲的54个国家各发送2万套检测套件和10万个口罩。
北京在物质援助上的优势也因为世界对抗击新冠病毒所需大多数物资均由中国生产的事实而增强。
中国原本就已经是外科口罩的主要生产国;现在,通过类似战时的工业动员,其生产的口罩数量增长了十倍,拥有向世界供应口罩的能力。
中国还生产了大约一半的N95呼吸器,这对于保护医务人员至关重要(它强迫在中国的外国工厂生产这些设备,然后将其直接出售给政府),让其拥有作为医疗设备的另一种外交工具。
与此同时,抗生素对于应对COVID-19引发的继发性感染至关重要,而中国则生产了绝大多数所需活性药物成分。
与此对比,美国则缺乏满足诸多自身需求的供应和能力,更别说为其他危机区域提供援助了。
现状十分严峻。
美国战略国家储备(即国家重要医疗用品储备)中,估计仅有1%的口罩和呼吸器,或许有10%的呼吸机用于应对疫情。
这一切需要通过从中国进口或迅速增加国内生产来弥补。
同样,中国占据了美国抗生素市场的95%以上,而大多数的活性成分又无法在美国境内制造。
虽然华盛顿在危机初期向中国和其他国家提供了援助,但随着自身需求的增加,目前则无法做到;而在全球需求最大的时刻,北京却在提供援助。
危机响应不仅仅是关于物质商品。在2014-2015年的埃博拉危机中,美国组建并领导了数十个国家的联盟来对抗疫情。
而特朗普政府迄今为止避开了类似领导的努力来应对新冠疫情。
即使是与盟友的协调也显得十分不足。
例如,华盛顿似乎并未事先通知其欧洲盟友,便实施了对来自欧洲的旅行禁令。
相反,中国开展了一场强有力的外交运动,召集数十个国家和数百位官员,通常通过视频会议,共享有关疫情的信息以及来自中国的抗击经验。
与中国的大部分外交方式一样,这些召集工作主要是在区域层面或通过区域机构进行。
其中包括通过“17+1”机制与中东欧国家的通话,和上海合作组织秘书处的通话,以及与十个太平洋岛国的其他团体通话。
中国还在努力宣传这些举措。
几乎每一篇其对外宣传的媒体报道的头条,都会刊登中国向不同国家提供援助的消息,并强调北京应对疫情的优越性。
中国在追求全球领导地位时的首要资产——在抗击新冠疫情及更广泛的领域是被认为美国政策的不足和向内集中的特点。
因此,中国追求成功的终极结果将取决于华盛顿发生的事情与北京的作为。
在当前危机中,华盛顿仍然可以扭转局面,如果能够做到领导者应负责的事情:管理国内疫情,提供全球公共物品,并协调全球应对。
首要任务是停止疫情扩散,保护美国境内脆弱的群体,主要是国内治理的问题,而不是地缘政治问题。
但是,华盛顿的处理方式将会在地缘政治上产生影响,而不仅仅是重建对美国应对能力的信心。
例如,如果联邦政府立即支持并补贴扩大口罩、呼吸器和呼吸机的国内生产——这是符合这场疫情战时紧急的反应——将不仅挽救美国的生命,还将通过减少全球供应的短缺来帮助世界其他国家。
尽管美国目前无法满足疫情的紧急物资需求,其在生命科学和生物技术等领域的持续全球优势,可以在为这场危机寻找真正解决方案:疫苗。
美国政府可以通过为美国实验室和公司提供激励,开展一场医学“曼哈顿计划”,以快速研发、进行临床试验并大规模生产疫苗。
由于这些努力耗资巨大,需要巨额的前期投资,慷慨的政府融资和对成功疫苗生产的奖励可以起到作用。
值得指出的是,尽管华盛顿处理不当,州和地方政府、非营利和宗教组织、大学和公司并未在联邦政府搞定之前就停止行动。
美国资助的公司和研究人员已经在向疫苗迈进,尽管即使在最佳情况下,也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准备好广泛使用。
然而,即使在专注于国内努力的同时,华盛顿也不能简单地忽视协调全球应对的必要性。
只有强有力的领导才能应对与旅行限制、信息共享和重要物资流动相关的全球协调问题。
美国在过去几十年中已经成功地提供了这样的领导,因此必须再次如此。
这种领导还要求与中国有效合作,而不是让自己陷入关于谁应对得更好的叙事战。
不断强调新冠病毒的起源——已广为人知,尽管中国的宣传——或与北京进行小规模的语言争斗没有太多好处。
大多数应对这一挑战的国家更愿意看到一个强调全球共同挑战的公开信息,以及可能的解决路径(包括在民主社会(如台湾和南韩)成功抗击疫情的实例)。
华盛顿与北京可以共同为全球争取利益:协调疫苗研究和临床试验及财政刺激;共享信息;在工业动员上合作(例如生产关键呼吸器部件或呼吸机部件的机器)以及联合向他国提供援助。
最终,新冠疫情甚至可以成为一个警钟,促使美国和中国在应对其他需要合作的全球性挑战上取得进展,例如气候变化。
这样的步骤不应被视为也是不会被视为对中国权力的让步。
而是将在一定程度上恢复对美国领导能力未来的信心。
在当前危机中,如同当今的地缘政治一样,美国通过做好事而能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