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源于：https://manchestermill.co.uk/manchester-embraced-china-then-things-got-sticky/
亲爱的米勒斯 — 我们的周末阅读是关于大曼彻斯特与中国的紧密联系。
几个月来，我们的记者Jacklin Kwan与参与这一关系的人们进行了交谈，试图理解它如何可能受到中英关系迅速恶化的威胁，包括关于谁建设我们的5G网络的紧张局势以及对新疆维吾尔族穆斯林人权侵犯的日益担忧。
这是我们本周的第二篇长读 — 第一篇是Robert Firth关于Pomona Island过去和未来的精彩特写，周三已经发送给会员。如果您还没有阅读那篇文章，请点击下面的链接。
Jacklin Kwan撰写
喀什市是中国西部干燥沙漠中的一个绿洲。
它与一般读者想象中的典型中国城市大相径庭——喀什最具标志性的建筑是沙色建筑，配有带几何图案的拱门，而非高耸的摩天大楼。
该市的风貌受到大批维吾尔族穆斯林的影响，他们占据了居民的四分之三。
喀什位于新疆省，这一地区近年来因中国压迫性的“再教育营”而声名显赫。
根据人权组织和媒体的可靠报道，维吾尔公民在这些营地中被进行绝育、洗脑以及被迫在工厂中工作。
喀什的另一个显著特征是数以千计的检查站，安装了实时监控摄像头，反馈到一个全面的监控系统。
警方可以轻松点击鼠标，调出任何摄像头的实时视频流，并识别其中的人。
《纽约时报》报道，这些系统可以检索某人的外貌、家庭住址、教育记录、家庭关系和行踪历史。
一名女性于2019年在喀什南部的阿克托走过监控摄像头下。图片来源：Greg Baker/AFP via Getty Images。
这一技术的设计者是中国电子科技集团公司（CETC）—一家国有国防制造商，正在帮助国家向平民推广军事网络系统。
CETC拥有超过170,000名员工，与执政的共产党官员有密切联系。
CETC内部有许多小单位，生产包括人工智能和大数据在内的各种电子信息产品。
CETC的第38研究所专门从事射电天文学。
曼彻斯特的联系
距离喀什3500多英里的是位于柴郡的乔德雷尔银行。
我记得在开始曼彻斯特大学的物理学学位之前，我曾在那里度过了一天。
它是西北部的皇冠明珠之一 — 著名的洛威尔望远镜，世界上最大的可转动射电望远镜。
洛威尔望远镜于1957年完成，直径为250英尺，望远镜的巨大使得反射面因自重而变形。
2021年1月7日，乔德雷尔银行的洛威尔望远镜。图片：Christopher Furlong via Getty Images。
我记得在我们的团队走过围绕天文台的绿色草地时，导游提到洛威尔望远镜在1962年古巴导弹危机期间曾朝向铁幕方向，准备提供关于我们面临的洲际弹道导弹的早期预警。
对于我们一组中的许多学生来说，这个概念是外星的：科学史与战争史是多么交织在一起；即使是今天最大的科学创新者，也可能——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在为武器的制造做贡献。
而CETC与乔德雷尔银行的宇航科学家们有着非常不同的理念。
CETC成立时的明确目标是利用民用科技来满足人民解放军（中国国家军队）的利益，就像它正在喀什所做的那样。
在2018年，曼彻斯特大学与CETC签署了一项重要伙伴关系，旨在乔德雷尔银行开展合作，创建一间新的联合研究实验室。
当时谈及中方国防巨头“培养长期关系”与大学的可能性。然而，事实证明，这一伙伴关系甚至没有持续三年。
在1月份，大学收到了来自议会外交事务委员会的信件，该委员会主席汤姆·图根哈特是著名的中国威胁论者。
在信中，这位保守党议员写道：“根据人权观察和澳大利亚战略政策研究所的可信报告，CETC是中国政府在新疆监控国家的主要构建者之一。”
大学很快切断了与CETC的关系，并表示正在调查在发展国际研究合作关系的背景下出现的“复杂风险和问题”。
与CETC的“长期关系”的迅速崩溃是一个引人注目的案例，展示了该地区的大学、企业和理事会在与中国打交道时所面临的风险。
近年来，大曼彻斯特向中国敞开了温暖的怀抱，并认为其与中国的联系是其关键竞争优势。
当中国主席习近平在2015年访问曼彻斯特时，这被认为是一个主要的胜利，习近平参观了大学的国家石墨烯研究所，并在曼城与塞尔吉奥·阿圭罗拍了自拍。
在机场，习近平宣布了从北京开通直飞航班，数十万中国学生和游客在随后的几年中涌入这里。
商业界的一个人士告诉《米勒斯》，中国人在曼彻斯特的消费正在成为“零售行业的一大收入来源”。
更重要的是，自习近平访问以来，数十个更多的协议与合作关系已签署，其中包括大曼彻斯特一些最大的建筑合同，以及一系列的高端大学合作。
尽管来自美国的海外投资在该城市地区仍然远远超过中国，但对于当地领导人来说，关系未来的潜在规模是一种激动期待。
但随着国际社会对中国的谴责加剧，且在西敏寺对中国态度的强硬势力日益上升，大曼彻斯特的亲中倾向，曾被视为该地区的主要优势，难道会变成致命的弱点？
中国顾问
在牛津路沿线有一栋煤炭红砖建筑，名为教堂门广场。
这栋建筑在外面贴有“感谢NHS”的大型蓝色标志，门口上方有一只金狮子守护。
这栋建筑是大曼彻斯特投资开发局服务处的所在地。
这个名字让人联想到神话中的国王，即所有他触碰的东西都变成黄金。
MIDAS有两个主要部门，一个关注印度，一个关注中国——称为曼彻斯特中国论坛。
该论坛由乔治·奥斯本创立，组织了许多高层外交访问，并向中国投资者发出清晰的信息：曼彻斯特已做好准备。
它的网站写道，论坛“致力于确保曼彻斯特为中国的快速增长做好准备，并把握这一机会”。
主持该论坛的是一位四十出头的年轻人Rhys Whalley，他头发红，脸上洋溢着永恒的乐观。
我与曼彻斯特与中国联系的相关人士交谈，都告诉我我需要与Whalley谈谈。“他在保持关系强劲方面非常重要，”曼彻斯特市议会的一位高层人士说。
“你需要和Rhys聊。”曼彻斯特大曼彻斯特联合管理局的一位较初级官员说。
Whalley在中国工作了近十年，首先是在北京的房地产公司仲量联行，然后是欧盟商会，他流利地说普通话。
当我在中国电视上观看他的采访时，我惊讶地发现他有一个正宗的中文名字（申瑞），而不是对音节转换的拗口尝试（比如将Jack改为Jia Ke，或将Joshua改为Jia Shu Wa）。
在他的论坛活动期间，曼彻斯特与中国关系的状况确实显得颇为良好。
当我们交谈时，Whalley的做法很明确：商业务实主义胜过政治。
他说：“我认为很容易掉进地缘政治中，但实际上，企业正在找机会继续开展合作。”
对他来说，加强与中国的联系是大曼彻斯特所谈论的成为“世界级全球城市”目标的重要组成部分。
他告诉我：“我坚信作为一个有抱负的全球城市，致力于建设更美好的城市，推动减碳、医疗保健和教育等领域的变革，我们将面临光明的前景。”
Whalley在很大程度上扮演着中介的角色，帮助促进投资，帮助曼彻斯特的项目与中国合作伙伴建立联系。
YouTube上的一段视频展示了他在2019年参加中国电信巨头华为在Salford组织的“5G体验中心”的参观。
Salford的市长保罗·丹尼特与他一起参加了参观。丹尼特欢迎华为在媒体城开设办事处的消息。
一年后，英国政府禁止华为及其他“高风险供应商”参与5G网络建设。
Salford的市长保罗·丹尼特（右二）和Rhys Whalley（右三）于2019年参观华为在MediaCity的5G体验中心。
“我们与中国领事馆始终有着非常良好的关系，”曼彻斯特市议会的一位高级人士表示。
顶级市议会官员定期参加在中国驻曼彻斯特领事馆建于拉什尔姆的宏伟德尼森大厦的晚宴和会议。
该领事馆自1980年代中期以来开设，被内部人员视为与中国互动从轻松“调情”转变为更为认真度的时刻。
“那个时期国家与中国的关系很差，”一位消息人士说道，出访中国时一度有中方官员建议与一座特定城市建立伙伴关系：武汉，中国中部的一个主要工业城市，现在因新冠疫情而著称。
1986年，曼彻斯特与武汉的关系确立，两者成为友好城市。
2018年，中国日报报道在武汉的一个峰会上，双方领导人誓言要“深化合作”。
在英国面临PPE短缺的高峰期间，领事馆协调向曼彻斯特的中国学生社团分发口罩和药品。
它还与曼彻斯特的华人社区保持着活跃的互动，组织活动庆祝中国历史里程碑。
其中一项相当古怪的例子是，它邀请学生们通过电影放映和特邀演讲来纪念卡尔·马克思和弗里德里希·恩格斯的智力贡献。
领事馆的重要职责之一是与Whalley合作，增加商业联系。
曼彻斯特中国论坛发布的一份投资指南显示，曼彻斯特有86家中国企业在运营，其中包括中国银行，北京建工集团，正泰，华为，以及国有的重庆机械与电气公司。
论坛称曼彻斯特为“投资城市”，近年来已有充分证据证明。
中国控股的远东集团在价值10亿英镑的北方门户项目中是重要投资者，该项目正在改造城市中心北部的邻里。
而BCEG是该地区最大的中国企业之一，已投资曼彻斯特机场集团以开发8亿英镑的机场城，且赢得了重建维根市中心的1.3亿英镑合同。
维根市议会最近被指控“像共产党中国一样行事”，因为它暂停了一位表达反对意见的图书馆员。
Whalley说：“我们已经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决定脱离我们的最大贸易伙伴——欧盟。
这意味着与关键市场如中国的关系将显得更加重要，因此英国政府必须全力支持，帮助企业利用这一机会。”
“军民融合”
“在朱日河军事阅兵式上，有超过一百架[战斗机]在天空翱翔，”中国官方通讯社新华网报道称。
在展出了一系列新发动机和涡轮机，作为中国的波音和空客的对等者，加EOE发动机公司。
像这些公司一样，它也生产武器：隐形战斗机和上述的战斗机。
为了与其欧洲和美国的竞争对手竞争，AECC需要找到创新和研究，以便为其飞机提供竞争优势——这正是曼彻斯特大学的作用。
该大学与北京航空材料研究院（AECC的子公司）建立了合作关系，去年宣布设立一个专注于石墨烯在飞机领域应用的中心，这无疑具有重大的民用利益。
北京航空材料研究院和曼彻斯特大学致力于开发和研究高性能材料，这些材料能够使飞机发动机更加轻便、强韧和耐用。
抗议者抗议习近平访问曼彻斯特时，呼吁“自由西藏”和台独。图片来源：Jonathan Nicholson/NurPhoto via Getty Images。
当然，这些先进材料可以用于商业飞机，也可以用于军用飞机。
而中国国有工业公司的众多双重性质可能会给曼彻斯特带来麻烦。
许多像北京研究院这样的组织接受军方资助，招收军事学生，并有专门的国防研究项目。
在中国，这股“军民融合”的做法几乎不是秘密。
2021年3月发布的《综合评估》报告强调了对中国在全球舞台上不断加强的威胁以及反制它对“（英国）安全、繁荣和价值观”的重要性。
正如CETC合作关系的崩溃所显示的，英国大学面临越来越大的压力，要清理它们与那些有军事背景或与中国压迫自国公民的企业所维系的关系。
Whalley表示：“我们意识到，双方正在面对的地缘政治挑战。”
“同时，我认为城市在将这些问题落实到相应的实际措施方面，应该起到重要的作用。”
他知道在与中国军事相关的大学研究方面特别敏感。
“如果你与当地大学或那些可能活跃于创新领域的同事交谈，他们总是非常意识到这些特定的挑战。”
“我们生活在一个全球经济中，我们彼此进行贸易，具有非常强大的文化联系，”曼彻斯特大学的创新工厂负责人Andrew Wilkinson说道。
该机构旨在将曼彻斯特最前沿的研究思想转为商业市场。
Wilkinson本人在中国工作多年。
2019年，他与基于中国的私人公司Tungshu Optoelectronics交易，后者投资近100万英镑用于开发低成本石墨烯传感器，监测空气质量和污染。
“关键在于寻找平衡——我们会遵守英国政府设定的规定，并尊重两国之间的分歧。”
“但我们也需要认识到，与中国合作具有相当多的互利成果。”
曼彻斯特大学的一位发言人在此表示：“我们重视与中国的连接，作为英国广泛的国际贸易和文化联系的重要组成部分。
“然而，所有此类互动都必须基于政府的指导和规定。大学在考虑合作研究时会认真考虑此类立法与政府指导。”
发言人还补充说：“我们采取所有合理措施，确保我们的研究不会超出其已达成的应用。”
研究员
在报道这篇文章时，我与一名在曼彻斯特进行先进材料研究的中国研究生见面。
我们达成一致，不提他工作的具体研究所的名称或其研究细节以保护他的身份。
我们在牛津路的一家咖啡店见面——我靠近他时，看到他正在阅读约翰·斯坦贝克的经典作品《愤怒的葡萄》。
作为一个旁注，这本书可能提醒我们，何等不久前，我们的社会也对如今与中国相关的审查制度进行过纵容 —— 该小说在几个美国县和1953年在爱尔兰被查禁。
我试图进行一些寒暄，但很快意识到他在英语上有些挣扎，于是我们转用普通话。
他似乎有些尴尬，并说他一直在努力通过阅读来提高自己的英语水平。
我问他是什么原因促使他选择在曼彻斯特进行研究，他承认，帝国理工大学是他的首选，但他说他很高兴能来到这里，因为他热爱足球。
他有些书呆子气和害羞，仍在努力融入本地文化——就像数以千计的在城里的中国留学生。
在疫情爆发之前，中国学生的数量增加了近50%，形成了一个专门为他们的住宿楼、社团和活动生态系统。
《南华早报》报道，曼彻斯特大学拥有欧洲最大的中国学生群体——约5000名，许多是研究生，就像我在与他会面时所遇到的年轻人一样。
曼彻斯特大学和曼彻斯特音乐学院、萨尔福德大学和博尔顿大学也有数以千计的中国学生。
他们对大学的财政支持显著贡献。“学生的比例是一方面，但收入的比例则是另一方，”一位密切参与吸引海外学生的大学讲师说道。
我对我即将询问的问题的研究生提问：他所做的研究能否被中国国家用于军事目的？
立刻，墙壁竖起，他变得话少。
这种戒心与我在与Whalley交谈时感受到的程度有些类似，在某种程度上，我理解这种感受。
他们认为媒体对中国并不冷静——常常采用模糊的种族主义刻板印象和对“新世界秩序”形式的威胁的描绘——并且他们担心与我交谈后将会感到后悔。
经过一番轻松的劝说，年轻科学家回答：“有这种可能，但实际上在所有研究中都是如此。”
他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小——他的研究仍处于阶段，科学家们努力尝试理解这些先进材料的理论工作。
他在谈论其工作时的犹豫反映了大曼彻斯特当前的困境。
当地领导人希望加深城市与中国的联系，指望能够利用中国投资来推动后疫情时期的复苏。
但随着反华情绪在西敏寺的不断上升，这种关系也可能会迎来考验。
除了商业层面之外，大曼彻斯特为与如女性选举权、合作社运动、工会主义和工业革命期间为工人争取言论自由等事业的关联感到自豪。
这些主题在安迪·伯纳姆（Andy Burnham）和理查德·利斯（Sir Richard Leese）等领导人的演讲中常常出现，城市中随之而来的雕塑和标语使我们不断想起它们。
事实上，明天这座城市将纪念彼得鲁惨案的202周年。在与国有企业签署协议的同时，这些企业的行为被指控侵犯新疆人权，短期内就会放弃这座城市的道德领导地位。
除了道德责任之外，领导们还必须小心，避免对所有的中国企业或文化存在进行敌对或威胁的态度。
在这名研究员对他工作而显得遗憾的背后，是对人权罪犯和军队的讨论会蔓延，影响到与这个拥有全球人数五分之一的国家的所有伙伴关系。
我试图以轻松的话题结束与中国研究生的谈话，问他在曼彻斯特工作时是否注意到了哪些文化差异。
他说，独特的文化经历正是他选择来到这里的主要原因之一。
英国学生，他说，较少专注于学习，更愿意在他们的工作中表现出创造力并冒险。
而且，在实验室里也较少强调基于资历的等级制度。
“即使当我有中国的导师时，”他说，“他们也让我信心表达自己的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