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源于：https://www.theguardian.com/fashion/2024/sep/24/where-does-the-uks-fast-fashion-end-up-i-found-out-on-a-beach-clean-in-ghana
每当我的12岁女儿Evie请求我为她购买快时尚衣物时，谈话总是以这样的方式进行。
“请，求求你，能给我买这个吗，”她通常会说（这通常是来自Shein的）。
“抱歉，但不可以，”我回答说，“我相信我们可以在Vinted找到一个替代品。”
“一个人买新东西不会有什么区别，”她争辩道。“而且，这也太便宜了！”
结果是双方都不满意。
作为一名专注于可持续性的时尚作家（或缺乏可持续性），我女儿的“纠缠”让我很烦心，但我也同情她——哪个青少年不想融入呢？
与此同时，我穿旧衣服的榜样作用可能对她产生了相反的效果。这确实很复杂：作为一名自由撰稿人，报纸编辑经常对我提出的文章回复：“抱歉——读者对可持续性不感兴趣。”
为了支付账单，我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参与了传播趋势的过程，推动了“天蓝色”机器，借用《穿普拉达的女王》的说法。
因此，我向Evie解释为什么购买新的快时尚是个问题。首先，正是因为这些衣物太便宜，以至于人们不加节制地购买，结果是全世界拥有过多制作粗糙、通常是塑料制成的衣物——根据英国时尚委员会的说法，这些衣物足以为未来六代人提供衣物。
我知道，我的理由听起来太抽象了。
但今年夏天，在加纳拜访朋友时，我们发现了一个地方——阿克拉市中心的Jamestown海滩，最终将我的观点带入了现实，让我们都停下了思考。
加纳是全球最大的二手服装进口国之一，每周有1500万件衣物到达，根据Or Foundation的说法。
这个位于阿克拉的非营利组织由美国时尚造型师转身为活动家的Liz Ricketts和她的合作伙伴Branson Skinner创立，旨在解决时尚的浪费问题，而这一问题的绝大部分最终郑重地成为了加纳的“堆肥”——字面上的堆肥。
不过，这些衣物首先会来到Kantamanto市场，这是一个占地18英亩的市场，位于Jamestown海滩一英里远处。
作为世界上最大的二手市场之一，这里出售当地人称之为“obroni wawu”的服装，意思是“死去的白人男人的衣服”，暗示着这意味着要有人死去才能卸下如此多的衣物。
进入市场的40%衣物被认为是无法出售的，最终成为垃圾。
但阿克拉并没有足够的垃圾处理基础设施来应对这些，因此大部分衣物被丢弃在沟渠和未授权的垃圾倾倒点，大量衣物最终成为一座位于Korle Lagoon附近的纺织山，而这些垃圾流入大西洋，并在阿克拉海岸附近搁浅。
绿色和平非洲组织也关注这个问题，最近启动了一项请愿活动，呼吁加纳政府规范纺织品进口，并要求时尚公司承担更多责任。
“每周大约有50万件衣物垃圾从Kantamanto市场流向开放空间和非正式垃圾倾倒点，”请愿书上写道。
这项请愿伴随着绿色和平报告《快时尚，慢毒素：加纳的纺织危机》。
两年前，我为《卫报》撰写了一篇关于Shein捐赠1500万美元给Or作为其“延长生产者责任”（EPR）的一部分的文章，这一策略要求公司对其产品的生命周期末期影响负责。
在阿克拉期间，我希望能见到Ricketts，她为解决加纳的服装垃圾问题奉献了过去13年，商业服装网站描述她为“行业内最重要的纺织废物和气候正义的活动家之一”。
她同意带我参观市场。
当我们在服装摊位之间小心翼翼地穿行时，Ricketts穿着一件本地再生的衬衫，边走边解释说，Shein基金已经使Or Foundation的员工人数从六人增加到50多人。
现在，该团队仍在致力于改善市场的安全标准，提升当地工人技能，进行政治倡导，以及回收和再利用（迄今为止，该组织已经使超过40吨纺织品避免了垃圾填埋）。
此外，Ricketts还向其他时尚品牌施压，要求其承诺履行EPR责任，并组织每周的沙滩清理活动。
我问我们是否可以也志愿参与。
这将我们带到了Jamestown，一个炎热潮湿的七月日子。
Or团队已经提前警告我们要穿着不介意弄脏的衣物和鞋子，但我们没有准备好迎接等待我们的时尚墓地。
你几乎看不到沙滩，只有高达一米的破损衣物和撕裂的塑料袋，海浪不断把更多垃圾冲上来。
我天真地打包了泳装，但游泳并不可能。
Evie感到震惊和沮丧——海边的旅行不应如此。
我挽着她的手臂，温柔地把她带向穿着高可见度反光安全背心和手套的Or团队，挖掘出沉重的废物，他们混合着志愿者和来自受废物影响的当地社区的付费帮手，分为男女两组。
Evie的九岁弟弟Zac则和男队员一起忙着搬运重物，一个接一个地装满可重复使用的袋子，填满了衣物垃圾和塑料垃圾，这些垃圾随后被运到等候的货车上。
Evie和我被要求帮助数据收集者，一个全女性的团队配备了剪刀和记事本，以便去除那些我们能找到的清晰衣物标签。
这些标签随后会被添加到Or的重要数据库中，为向时尚品牌要求其对此负责提供证据。
Evie和我开始收集服装，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可以提供帮助。
“这是Tu，它来自一家英国超市，”她告诉数据负责人。
我们还找到了一些来自Next、Primark、Pretty Little Thing、Marks & Spencer、Adidas和Nike的衣物，甚至还有一件完好的Paul Smith雨衣。
但大多数衣物都是失色、变形、撕裂的，边缘和缝合处充满了沙子；有时甚至连标签都磨损到无法识别。
当我们试图挖掘这些衣物时，有些物品在我们手中撕裂，被大沙和深埋的衣物牢牢缠住——Or称之为纺织物触手，往往有几米长。
我们还发现许多单只运动鞋、拖鞋和牛角及牛蹄，还意外发现Nemo（当然，是用聚酯纤维制作的）。
海洋生物受到了严重影响。
根据阿克拉的废物管理负责人Solomon Noi的说法，纺织废物的数量使得“原生海龟很难产卵——如果我们找不到解决办法，这种物种将灭绝”。
与此同时，当地渔民挣扎着维持生计，他告诉我。
使用机动独木舟，他们只能行驶约三海里进入海洋。“不幸的是，正好是纺织废物的地方，”他说。“渔民们收获了大量的塑料和聚酯。”
绿色和平的红外线检测报告显示，在加纳垃圾场，89%的衣物废物含有合成纤维。
海岸和浅水域的衣物垃圾只是“冰山一角”，Noi补充道。“重物——外套、牛仔裤、包、鞋、腰带——沉入海底，影响水生生物并损害海床。”
他预测，如果发生海啸或台风，这将成为“全球性的问题”，届时“垃圾将流向地中海”。
作为英国公民，来到加纳，内心难免愧疚。
每位当地导游都会告诉你，历史上我们通过战争确保英国统治，夺取其土地，掠夺其资源，洗劫其财富，使其人民被迫为奴（在海滩清理前，我们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资助的奴隶博物馆Jussher Fort参观时提醒过）。
而现在，根据Or的说法，英国作为加纳二手服装的最大出口国，正是“废物殖民主义”的最大罪魁祸首，富裕国家将废物出口到缺乏处理能力的贫穷国家。
“这一贸易路线上有殖民遗产，”Ricketts解释道。“第二手衣物是从英国开始进入这里的，这源于殖民时期，因为人们要穿着西式服装才能进入某些建筑，获得某些工作，甚至上学。”
而现在，我们的快时尚抛弃物挤占了当地市场。“当Kantamanto市场在1950年代开始运营时，”Ricketts说，“这里销售的是二手和本地产品的组合。而现在则被外国产品所取代。这是25年来无管控快时尚的遗留问题，所有的二手衣物都被捐赠给北方的慈善商店。”
尽管有些衣物因破损和污垢而无法出售，但这仅占极小一部分。真正的问题在于，进入市场的衣物数量太多，质量普遍较低：“这真是遗憾，城市中心有如此多的空间和技能却仅用于解决一国内部问题。”
在清理的四小时内，我们收集了20吨垃圾，并将其运送到约50公里外的“授权垃圾倾倒点”。
“没有工程化的垃圾填埋场，”Ricketts说。“但这比在公开场所烧掉要好。”
当我们离开海滩时，你现在可以看到我们所产生的影响——一片仅有排球场大小的裸露且肮脏的沙滩。
Ricketts告诉我，在雨季，这很可能在一周内再被市场垃圾覆盖，因为雨水会将其推向泻湖。这就是Or进行市场范围的垃圾收集和运输计划的原因，收集数百吨的纺织废物，从而阻止其进入环境。
与此同时，我们的标签计数达到了561，最常见的品牌是Adidas、Nike、M&S、Next和Primark。
至今为止，Or表示已发现的Marks & Spencer产品数量超过其他品牌。 “我们非常希望看到Marks & Spencer承担责任，”Ricketts说。
Or已接触该公司和其他大型品牌，要求他们帮助像加纳这样的国家处理由北方进口造成的废物，以履行他们的EPR责任。“大多数品牌尚未将此视为自己的责任，”她说。“因此，帮助他们认识到这一点与他们的循环目标是多么重要。”
（循环时尚意味着重复使用或回收资源，以减少对环境的影响。）
Marks & Spencer的一位发言人表示：“作为英国最大的服装零售商，我们认真对待提供我们衣物的尽生命期选择的责任，包括修复、转售或回收衣物的选择，包括在店内回收衣物和美容产品。”
他们补充道，他们确保任何未售出的库存都被重新分配给他们的慈善合作伙伴，包括Oxfam。
一些声称不向非洲发送二手衣物的英国品牌，但在任何情况下，Or并不认为禁止二手进口是解决方案。
Kantamanto市场支持约30,000名工人，其中许多人已经成为循环时尚解决方案的一部分，重新利用或改造我们的抛弃物以便出售。
Or也不指责英国慈善商店。“它们并不是问题，”Ricketts说。“它们只是接收人们捐赠的衣物。”
然而，Ricketts说，慈善商店可以在“解决方案”中发挥更多作用，建议它们可以帮助计算在英国和加纳清洗、修理、转售和升级服装的真实成本，以推动更高的EPR费用“做到这一点”。
这里的根本问题，Noi表示，是“北方快时尚的过度生产——品牌必须确保其生产能力减少”。
这就是为什么Or正在重新审视其Speak Volumes运动，请求加纳废物流中发现的20个顶级品牌——包括Marks & Spencer、Nike、Adidas、Primark、George、F&F、H&M、Boohoo和Tu——发布它们每年生产的服装数量。
品牌的截止日期是11月的黑色星期五。
Or的运动去年首次启动，但迄今为止，没有任何大型品牌遵守（尽管许多较小的、更有意识的品牌已遵守）。
Ricketts说：“我想它们害怕，因为它们知道这是最诚实的数据点。”
“我的意思是，这并不复杂——我们并没有要求它们计算其碳足迹。这是每个人都可以获得的一个信息。”
Zara已经按重量发布了其产量，但Ricketts表示，这种“抽象”措施“并不能帮助我们获得真实的画面”。
回应这些声明，英国零售商协会（BRC）的可持续发展政策顾问Sophie De Salis表示：“零售商非常认真对待应对纺织废物的责任，并投资数百万英镑以推动使用过的衣物远离垃圾填埋，通过回收方案，转售市场和将多余库存捐赠给慈善机构。”
当然，这里存在的问题是资本主义的增长迫切性。
去年，绿色和平报告显示，预计到2030年生产的服装总量将从2014年的1000亿件增加到2000亿件。
“每个人都有增长计划，”Ricketts说道。
就我个人而言，我不再将主流时尚视为一门艺术，而只是一个以利润为目的的愤世嫉俗的载体。
那么我们都可以如何尽自己的一份力量呢？好吧，首先拒绝一次性T恤。
“亨特派对T恤、5公里跑T恤、会议T恤，”Ricketts说，“这是我们研究中的第一罪魁祸首，毫无意义的二手穿着者。”
她说，我们还需要改变我们的消费关系，接受二手和再生服装，而不是总是购买新衣物。
好消息是，海滩清理确实让Evie“思考了很多”。
她告诉我，“也许我不该从Shein购买东西。”
“这也让我思考过度消费的问题。”
我不怀疑她再次会要求新衣物，但我希望她看到，成为解决方案的一部分比成为问题的一部分更好，现在她知道问题有多严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