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毛到邓:中国与美国关系的变迁

图片源于:https://www.wilsoncenter.org/publication/mao-to-deng-chinas-changing-relations-the-united-states

中国崛起的意义是什么?其后果又是什么?作为崛起大国和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中国,与世界主导大国美国,是否会走向“修昔底德陷阱”的危险道路?仅仅依靠历史是不足以对这些关键问题提供直接答案的。 然而,对20世纪中美关系历史的反思,尤其是过去四十年的历史,可能会提供一些经过时间考验的智慧,使我们能够在面对两国及全球的重大挑战时采取更加明智和敏锐的立场。

对中美关系发展的历史回顾显示,在20世纪的五分之四的时间里,中国和美国是盟友、默契的盟友或建设性的合作伙伴。 只有在五分之一的时间里,它们是敌对关系。在冷战的头20年里,中国和美国是尖锐的敌人,双方都遭受了损失。在冷战的最后20年中,当中国和美国成为“默契盟友”时,双方均获益。美国“赢得”了冷战,而中国则在冷战中存活下来。与美国的合作自始至终就是邓小平设计的中国改革开放宏伟计划的基石。尽管中国面临许多深层的“战略问题”,但在改革开放的时代,其经济、社会、文化和大众心态都经历了深刻的变革。今天的中国,既不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威尔士王子时代的德国,也不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希特勒德国、穆索里尼意大利或军国主义日本,更不是冷战时期的苏联。 中国和美国面临的最大挑战是来自内部的挑战。两国之间的对立无法“解决”这些挑战。尽管实现“伟大的理解”十分艰难,但中美之间迫切需要这样的理解。

1979年1月31日,邓小平——中国后毛时代的最高领导人,登上飞机,进行历史性的美国之行。邓小平心情十分愉快。他怎么能不高兴呢?几周前,中华人民共和国与美利坚合众国建立了外交关系。这对邓而言是巨大的成就,因为这让他迈出了实现其中国改革开放宏伟计划的重要一步。在邓看来,美国将是中国走向现代化和更远发展的一项核心力量。邓小平向密友们表示:“纵观历史,我们发现,所有与美国在一起的国家都变得富有,而所有与美国对立的国家都保持贫穷。我们要与美国在一起。”这不仅是一个普通的声明,而确实是北京在以往对中美关系的界定上的重大突破。自1972年美国总统理查德·尼克松春天的历史性访问中国以来,这项为期两季的中国-美国关系在双方对南方和北方的重大的安全威胁的响应中,迅速形成了一种“默契的联盟”。这种新伙伴关系从一开始便成为了邓小平与美国建立起的围绕地缘政治和安全的重要关系。更值得一提的是,邓小平与华盛顿的默契联盟还支持了他在现代化进程中,寻求美国和资本主义西方的道路。

邓小平准备放弃毛泽东时代所坚持的“革命国家”地位。伴随着中共领导层希望拥抱“世界市场”的愿望和努力,改革开放时期的中国也逐渐变成了以美国和资本主义西方为主导的现存国际体系和机构的“内部成员”。因此,从中国的角度来看,冷战在许多重要的意义上,实际上在1970年代中期结束了——这与中美关系的和解,特别是邓小平发起的“改革开放”项目有关。

四十年过去了,自那一重要的中外关系转折点,尤其是对美国的政策。改革开放进程彻底改变了中国的经济、社会、人口和国际视野。在撰写本文时,中国已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中国的社会、文化和大众心态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广泛而深刻的变化。我认为,改革进程中出现了一个重要结果,那就是中国涌现出了一支庞大、多样化且充满活力的中产阶级(或在中文语境中,有时称之为“中等收入社会阶层”),其中大约有4亿人口,且这一数字预计在十年后将超过8亿。随着中产阶级逐渐壮大,可以预期他们将会日益增长对“权力”和“权利”的自我定义能力。这在中国历史上,甚至在整个人类历史上都前所未见。任何低估或忽视(无论是谁)都毫无意义,甚至是短视且误导的,这种前所未有的现象所带来的巨大政治、社会和文化影响和意义。

中国的改革开放进程,从一开始就在国际舞台上展示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和美国之间的合作关系。事实上,即使在全球冷战的结束,尽管在许多方面考验了两国之间的关系,仍未削弱这种关系。在后冷战时代,由于中国的改革和开放进程不断扩展,中国的经济与全球资本主义主导的世界市场日益融合——尽管中国仍由“共产党”掌控。 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中国和美国一起经历了1997至1998年的亚洲金融危机、911恐怖袭击的巨大冲击以及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的延续与破坏性的影响。两国在面对这些关键挑战时,作为共同的“利益攸关方”一同应对,旨在维护和加强世界的和平、稳定与繁荣,同时在持续和创造全球化的新动力中发挥作用,这一项目现在正承受巨大压力。

然而,近来情况发生了变化。特别是自2017年初唐纳德·特朗普成为美国总统以来,数年来中美关系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这段关系急剧恶化的原因是复杂的。毫无疑问,中国自身也有责任。 troubling signs indicate

中国的改革和开放进程严重停滞,特别是当中国“共产党”国家在面对其合法性的深层次和长期挑战时(,这些挑战源于中国名义上是“共产主义国家”,虽然早已在事实上抛弃了“共产主义”),采取了之前较为压制的应对政治、社会和意识形态等问题的方式。中国政府试图对中国经济的私营部门施加实质控制,尽管后者为中国的经济增长做出了非凡的贡献。实际上,即便是改革时代最重要的成就之一,如对中国领导人的任期限制,面临着被抛弃的危险。与此同时,中国在国际舞台上的行为反映了对邓小平坚持的“低调”路线的偏离。因此,过去十年来,中国的外交政策变得更加自信,甚至不完全是更加激进。

美国对中国的看法和态度也在近几年中发生了实质性的,甚至是戏剧性的变化。中国的崛起意味着什么?其后果又是什么?这个根本重要的问题仍在困扰着美国的战略思想家,政策制定者和军事规划者。此外,美国政治精英之间在如何界定和解决许多国内严重的结构性问题方面的深刻分歧,似乎迫使许多美国人将中国视为战略对手,而不是战略合作伙伴或共同的利益攸关方。自2018年中期以来,特朗普总统决定与中国展开大规模和全面的贸易战,使得两国关系降至自1970年代初期中美关系开启以来的最低点。这不仅危及中美关系的稳步发展,也影响全球战略、政治和经济的稳定前景,以及全球化进程的持续发展。

所有这些都要求对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进行审慎的回应:崛起大国中国,与作为主导大国的美国,是否会,如哈佛政治学家格雷厄姆·阿利森所警告的,可能走向“修昔底德陷阱”的危险道路?历史本身并没有为这样的问题提供直接的答案。然而,对中美关系发展历史的反思,尤其是对20世纪的中美关系及过去四十年的关系,可能会提供一些经过时间考验的智慧,让我们能够在面对当前和未来中美关系和全球化日益受威胁的挑战时,采取更加明智的立场。因此我撰写了这篇论述,旨在对从毛泽东到邓小平之间的中美关系发展进行历史回顾。

回顾过去,中国与美国在20世纪的相遇可谓曲折。在20世纪的前半段,尽管中美之间存在着种种差异,包括经济发展水平、社会文化和国际关系中的权力和影响力,两个国家在世界事务的重要事件中基本上是同一阵线。尤其是在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两国为盟友。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时,中国知识分子热烈欢迎并拥护由美国总统伍德罗·威尔逊提出的“十四项原则”。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无论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所有的中国领导人都发自内心地支持美国总统富兰克林·D·罗斯福与英国首相温斯顿·丘吉尔共同宣告的“大西洋宪章”,认为这份宪章构建了一个新的世界秩序的蓝图。

事实上,中国把《大西洋宪章》视为“新时代来临”的宣言。无疑,“十四点原则”和《大西洋宪章》的确立,在很大程度上为“自由世界秩序”的规制奠定了基础。这些文件的原文本,除了强调自由贸易、自主与民主等基本的自由价值观外,还强调了国家解放和自决等反帝国主义、反殖民主义的原则。尽管如此,1945年结束后的短短四年后,中美关系的整体趋势却发生了变化。当中国共产党战胜国民党后,依稀记得中美之间的联盟关系迅速演变为对立关系。

1949年夏天,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毛泽东关于新中国外交政策定向的两个重要声明产生于新中国成立前夕。6月30日,毛泽东宣称新中国将“向一边倾斜”——倾向于苏联及苏联主导的共产党阵营。一个月后,美国国务院发表了一份白皮书,呈现了美国在过去一个世纪内与中国关系的叙述。毛泽东亲自撰写的五篇评论反驳了这一叙述,认为美国是一个殖民主义国家,在现代史上一直实施对中国的侵略政策。

1949年9月底,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夕,毛泽东向全世界宣布:“我们中国人站起来了。”这是一个显著的合法性声明,主要是针对中国人民。毛泽东通过建立“革命后革命”的两项基本使命,从根本上,改变了中国历史的命运:将中国建设成一个普遍公正、平等繁荣的国家,将中国复兴为在国际社会中的中心地位。毋庸置疑,李克强时期的中国共产党政府挑战现有国际治理结构的合法性。1950年,朝鲜战争的爆发,作为冷战中首场重要的热战,进一步加剧了中美关系的紧张,美国迅速介入支持南朝鲜。经过四个月,当战争的潮流显著转向朝鲜时,毛泽东和中共中央决定派遣“志愿军”入朝。

战争变成了中美的军事对抗。中国为什么要介入朝鲜战争?安全和地缘政治的因素当然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毕竟朝鲜是中国的邻国,并在历史上曾处于中国的影响范围内。对于毛泽东和其他领导人而言,任由朝鲜被敌对的帝国主义力量占据,实际上是对中国安全利益的严重威胁。更深层次上看,毛泽东和其他中共领导人决定加入朝鲜战争,主要是为了将外部危机带来的压力转化为增强中共对中国国家和社会控制的动力。中国在朝鲜的介入也标志着毛泽东与干部们在恢复中国在东亚国际事务中的核心地位的重要一步,从而为国内动员提供强劲动力。毛希望通过在朝鲜的胜利来告诉全世界,尤其是中国人民:“我们中国人已经站起来了。”

朝鲜战争造成了数十万中国人的生命损失(包括毛泽东的儿子),烧毁了数亿美元,这些代价正是这个新生国家重建的成本,并导致其与美国的长期对立。然而,毛泽东及中共中央的其他领导人在战争中获得了巨大的好处。对国人不断高扬的革命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的标语进行了宣传,加强了中共的权威;国际上,毛泽东与干部看到,通过击退美国军事向朝鲜边境的推进,合理的期待所有朋友和敌国都能够接受中国的地位,作为大国的实力。

在朝鲜战争时期,中国被排除在现有国际体系之外。冷战导致了二战盟友之间的重大分歧。展示其极大的隔阂的是,朝鲜战争期间美方对签署与日本的和平新闻会议的困难。就在中国与美国交战的同时,旧金山召开了和平条约会议,试图办理与日本的和平条约。然而,中华人民共和国未参会。最终在没有北京的参与的情况下,签署的和平条约深深遭到了中国的较大质疑,认为作为二次大战的“四大盟国”之一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被历史遗忘。

从一开始,北京挑战旧金山体系,认为这是一项由于冷战的产物而存在的糟糕和平契约。该关系深深扎根于中国的心灵,不满足于这样的合法性,认为任何不包括中国参与的和平协议都是不合法的。正因为如此,旧金山体系并未对中国构成约束,而从中国的角度来看,它掩盖了现有国际体系和结构的合法性与道德基础,使二战后形成的国际秩序与结构成为潜在危机的根源。正是这里找到了当今中国与其他国家在东海和南海发生的领土争端的深层根源。

在朝鲜战争后,整个1950年代和1960年代,以中国和美国为对手的全面性对立逐渐形成。中国进行了广泛的反美主义的宣传,这已经成为中国主流政治话语的中心,定义了中国的对外政策的基本基调,并为毛泽东的广泛动员策略提供了强有力的动力。另一方面,在华盛顿,美国政策制定者普遍认为,中共中国相较于苏联是一个“更加敢于挑战,因此更为危险的敌人”。虽然美国的全球冷战战略重点集中在欧洲,假设苏联是美国公认主要的敌人,然而,美国在东亚的资源分配严重被“共产主义威胁”所占据。1954年,艾森豪威尔总统首次以“多米诺理论”的概念公式化了针对即将发生的印度支那地区的共产党胜利,这样的忧虑在他眼底是中共革命在东亚不被阻止所带来的严重后果。

然而,中美却在越南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局面。尽管双方都认为彼此是敌对状态,在波动的中美关系中,作为理性的决策者,他们愿意倚靠对方的“有限理性”,避免再次爆发致命的战争。相互信任似乎是支撑着中美战略思考的一种信念:双方在坚定各自政策目标的基础上,依然能对对方的决策做出理性的预期。

这说到底揭示了,以毛为首的中国,并不会主张对外侵略,尽管其在国际事务上采取强硬态度。尽管运用了武力,却完全出于对国内合法性危机的考量。与毛的革命追求密切相关的,是中国希望达到的仅是影响力的传播,而非直接控制境外的土地和资源。正是这种“中国中心”的追求,而非“主导”原则,标志着毛泽东时代的中国对外政策的动态。

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内导向的外部政策同样塑造了中国与苏联战略关系的上升与最终的分裂。朝鲜战争在很大程度上增强了中苏之间的战略同盟关系。在当时,随着后斯大林时代的领导人评估中国的特殊优越地位,向中国提供了大量的科技、经济和军事支持,这是工业化和现代化进程跨越式发展的重要推动力。可是在20世纪50年代末,毛和中共领导层做出了与苏联决裂的决定,为什么呢?国内因素依然主导了这一决策。作为“兄弟”的地位与毛泽东和中共领导层一直想要提升中国的“民族自豪感”有本质冲突。

从20世纪60年代初,毛试图将经济、社会、文化秩序的应该从本质上重塑,推行“文化大革命”以抑制“苏联式的资本主义复辟”。在这种背景下,毛对苏联实施的“伟大帝国主义”的驳斥,使其成为中国独立和主权的严峻挑战。到70年代初期,中美两国之间的对抗终于迎来了可贵的和解。

1979年,邓小平担任中共中央领导职务后,为中国开辟了另一时代。邓小平几乎立即放弃了毛的“阶级斗争”导向和革命实践,将其政治理念的核心置于务实的“猫论”中。“黑猫还是黄猫,只要能捉住老鼠就是好猫”。邓小平并不打算讽刺社会主义,而是轻描淡写地强调这是遥远未来的问题。相反,邓小平关心的是如何解决眼前的发展,虽然他并不想放弃社会主义的旗帜,然而“社会主义就不是贫穷”。他清楚,必须转变维持近30年的“计划经济”体制。

在这一政治理念指引下,邓小平和中共领导层继续重塑向西方资本主义发展理念中的重要宣言和政策。在身份认同的巨大变迁下,邓小平与美国的关系表明了其积极融入全球市场的全新阶段。理所当然的,他们力求与资本主义世界市场接轨并有效化。

邓小平提出的“和平与发展为时代主题”并需要明确主导思想是目标。通过不断增强中共在中国社会的合法性,也是国家的关键支撑。改革开放的成功,特别通过其引入的对外合作的形式获得外交国家的重视。到1990年代,西方甚至对中国的巨大关注,甚至相比于其具有意识形态的同盟,推动了中国的发展。值得指出的是,冷战的结束为中美关系改写了历史。当中美双方信任和解,最终结束了长达二十年的冷战敌对场景。

时至今日,全球面临许多非常棘手的全球性的问题,包括气候变化、核不扩散和潜在的恐恐怖主义宽广的威胁。

中美有着共同的利益。。

Isla Wang

Isla Wang is a multimedia journalist who brings stories to life through her vivid storytelling. Her work spans cultural features, community news, and in-depth interviews with key figures in the UK's Chinese socie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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