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源于：https://www.newsweek.com/2020/11/13/exclusive-600-us-groups-linked-chinese-communist-party-influence-effort-ambition-beyond-1541624.html
三名女性看似与数百万其他美国人一样，常常在社交媒体上表达对美国现状的不满。
然而，这其中似乎存在一些异常。
这几位女性的推文有时与推特和脸书上的其他内容完全相同。
她们的账号名称相似，并且往往发表一些关于美国及其民主制度的广泛贬损言论，而不是具体事件的评论。
她们的用词也显得生硬，时常混淆一些熟悉的表达方式——“黑人从来不是奴隶！昂起你们的头部！”就是其中一条杰西（Jessi）比较语无伦次的推文。
更重要的是：偶尔会插入一个零散的中文字符，出现在她们的某条推文中，或者几百条如出一辙的推文中。
这一点尤其奇怪，直到你意识到这些女性根本不是女性，而是中国相关群体在2020年大选前用于在美国制造分裂和动乱的系统性宣传活动中的机器人和网络喷子。
今年夏天，澳大利亚战略政策研究所国际网络政策中心对数千条这样的推特和脸书帖子进行了分析，描述这些活动为“一种跨平台的不真实活动，由讲中文的行为者进行，广泛符合中华人民共和国贬损美国地位的政治目标”。
假账号只是中国相关团体在选举日临近的活动中加大力度的一个例子。
例如，过去六周，谷歌和微软都报告了与北京有关的网络攻击，这些攻击主要针对参与拜登和特朗普竞选的人士。
然而，与2016年俄罗斯的干预不同，这些来自中国的活动并未明显偏向某一候选人。
相反，似乎正如国家反情报与安全中心负责人威廉·埃万尼纳（William Evanina）的说法，“旨在塑造美国的政策环境，施加压力于其认为对中国利益有害的政治人物，并分散和反驳批评。”
专家们表示，这些与选举相关的活动只是中国多年来进行的一场更大、更深层次影响和干预活动的一小部分——这一威胁在长期来看更加令人担忧。
根据Newsweek进行的为期四个月的调查，与约两打分析师、政府官员及其他美中专家的访谈显示，中国共产党（CPC）及其他与政府有关的实体通过多个渠道在美国联邦、州和地方层面，努力创造有利于北京政治和经济利益与雄心的环境和联系。
这些渠道包括商业、大学和智库、社交与文化团体、中国侨民组织、中文媒体以及微信——这款中国社交媒体和消息应用程序，约翰·加纳特（John Garnaut）表示。
此外，Newsweek还确定了大约600个这样的组织，这些组织在美国与中国共产党保持定期联系并受到其指导——这是在其他国家发现的模式的更大规模版本。
这些活动的范围巨大，涉及社交与商业聚会、广泛的信息传播以及建立可以被北京利用的政治和经济联系，亨特·拜登与一家中国能源公司希望与其父亲联系的商业交易，以及特朗普的秘密中国银行账户的最新丑闻是让一些中国观察家感到担忧的最新高调例子。
还有关于大规模经济间谍活动的指控。
今年夏天，F.B.I.局长克里斯托弗·雷（Christopher Wray）在哈德逊研究所的讲话中表示，F.B.I.每10小时就会展开一起与中国有关的调查，在美国近5000个正在进行的反情报案件中，几乎一半与中国有关。
中国当局声称美国扭曲了与地方社区团体的关系，并坚决否认干预美国内政的行为。
但美国当局和美中专家则坚定立场。
“司法部、国务院和F.B.I.正在逐步揭开掩藏在这些组织和活动背后的层层迷雾，”国家反情报与安全中心的首席传播官迪恩·博伊德（Dean Boyd）表示。
他对Newsweek说道：“影响力的行使一直在络绎不绝，并且这并不是在真空中进行。
即将到来的选举让这变得更加明显。”
播撒分裂的种子
如果仅凭“杰西·杨”（Jessi Young）及她的朋友们的推文，或许可以轻易将中国相关的操控美国公众舆论的努力视为不成熟且低效。
然而，参与其中的中国演员显然没有尝试创建现实可信的社交媒体账户。
在这些涉及200到300个推特账号和大约60个脸书账号的活动中，所发布的信息并没有清晰的党派倾向。
例如，他们既传播支持“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运动的讯息，也传播支持“蓝命也是命”（Blue Lives Matter）运动的讯息。
其目的不是分裂一方，而是通过放大互相对立的情感观点来增强分裂。
另外，这一中国活动通常并不发布虚假信息。
相反，它们通常分享来自合法新闻源的真实内容，比如《纽约时报》和《MSNBC》，以及记录种族分裂和不平等的民权组织的推文。
“如果美国人期待中国能在2016年重演俄罗斯的策略，他们会失望，”加纳特说。
“中国采取了再加工的策略，而不是毁坏。”换句话说，专家表示，CPC并不打算摧毁美国，而是从内部改变或颠覆它，以促进对中国的积极看法，抑或与美国的混乱形成鲜明对比。
“他们非常有决心且很有组织，”安娜·普古利西（Anna Puglisi）说，她是乔治城大学安全与新兴技术中心的高级研究员，也是前东亚国家反情报官员。“我们（美国）并不以这些方式思考。
这与美国人观察世界时的视角背道而驰。”
虽然中国在选举周围的影响活动主要集中在过程而非结果上，但美国情报界认为，国家领导人确实对选举有偏好。
最近，北京加大了对特朗普政府的负面言论，严厉批评白宫在香港和抖音等问题上的言辞和行动，并猛批其对新冠疫情的应对。
“我们评估中国更希望特朗普总统（他们认为特朗普不可预测）不会连任，”埃万尼纳在今年8月的声明中说。
中国共产党拥有的《环球时报》也明确表示，中国支持民主党候选人，称在最近的一篇文章中“美国的做法在战术上将更具可预测性，拜登与特朗普相比更容易打交道。”
特朗普当选后的第一年，特朗普总统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一个欢迎仪式上共进晚餐，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双方关系变得紧张。
美国政府与中国的关系也逐渐日益恶化。
两个特朗普阵营中特别让CPC头疼的两名成员是蓬佩奥和他的政策顾问尤（Miles Yu），他们共同推动了政府对中国的广泛反击。
近年来，蓬佩奥频繁警告中国共产党在美国的活动——尤其是在州和地方层面的干预。
蓬佩奥在2月警告国家州长协会，称中国共产党正在识别并培养支持其利益的地方政治人物。
他表示，一家中国智库已经对州长进行了“友好程度”评级。
Newsweek获得并翻译了一份2019年报告，该报告将17名州长列为“友好”，14名列为“模棱两可”，六名列为“强硬”，其他则为“尚不清楚”。
蓬佩奥告诉这些州长，“无论你被中国共产党视为友好还是强硬，知道它正在运作你，知道它正在运作你身边的团队。”
六个月后，在北京一个名为中南海的秘密领导人复合体的会议上，习告诉十几名经济学家和社会学家，中国将加倍寻求与美国政治人物和商界领袖的“合作”，正是蓬佩奥之前所警告的行动。
“我们必须积极发展与所有愿意与我们合作的国家、地区和公司之间的合作，包括美国的州、地方和企业，”习说。
在他的讲话中，蓬佩奥举例说明他认为CPC在州级干预活动的增加。
2019年，他提到，驻休斯顿的中国领事馆外交官曾致信密西西比州州长菲尔·布赖恩（Phil Bryant），威胁如果他前往台湾，便取消对其州的中国投资。
尽管如此，布赖恩还是去了。
另一个例子是，中国驻芝加哥领事馆的外交官曾致信威斯康星州立法者、共和党人罗杰·罗斯（Roger Roth），要求他赞助一项他们撰写的缅怀中国对新冠疫情反应的法案，威斯康星观察者报道说，罗斯最初以为这是个玩笑并未理会。
中国外交官随后再次发送请求。
罗斯回复说：“胡闹。”
虽然这两次尝试因反对声而未能实现，但在商业层面的接触往往非常有效。
一名官员私下表述了这一模式：“假设你是一个与中国有重大经济投资的州长，或者你的州与中国有良好的关系，进行大豆或者谷物出口，
那么，中国就可以利用这一关系，”比方说，要求他们的政治或商业联系人向华盛顿打电话，试图影响政策。
这听起来像是美国的政治游说，然而你必须明白，这是一场外部政府在玩这一游戏。
在其他国家，这种干预可能会更加激烈——这已经导致了重大问题，包括对国家安全的威胁。
在澳大利亚，中国的情报特工于去年被指控密谋将一位身处财务困境的华裔人士尼克·赵（Nick Zhao）安插为国会间谍，据多家澳大利亚媒体报道，提供了一百万美元用于资助他的竞选，赵在2019年被发现死于墨尔本一间酒店，死因是药物过量。
同年，中国国家安全部还涉及到对澳大利亚国会及三大主要政党的网络攻击，获取政策文件和电子邮件等资料，据路透社报道。
在加拿大，2019年末设立的一项特别国会委员会正在推动重新思考与中国关系，并指控中国与俄罗斯一起“使用欺骗手段培养与被认为对政治过程拥有影响力的当 elected officials 关系；试图影响加拿大媒体的报道；在某些情况下，试图影响选举结果；并迫使或诱导侨民社区为外部利益服务。”
欧洲国家也在COVID-19带来的震惊下重新审视与中国的关系，直到今年年初，北京向苦苦挣扎的国家，包括意大利，公然提供医疗援助，同时进行宣传，称中国为救星，并试图削弱对欧盟的信任。
然后是在10月份，瑞典因受到新一波激进外交风格的冲击而锁定了华为和中兴等中国通信公司，禁止其在未来的5G网络中运用，原因是对“瑞典的安全”感到担忧。
今年早些时候，瑞典还关闭了该国所有的孔子学院，这是一项由北京资助、旨在促进中文及文化的项目，但许多人视其为宣传工具。
在美国，它们被允许继续开放，但被指定为“外国使团”。
今年疫情期间，中国向意大利提供的医疗物资也是一种宣传行为。
在某种程度上，与其他国家相比，美国在发现中国的活动时较为落后，且未能揭露言行。
这也许部分是因为中国的策略更为谨慎，而专门针对“敌人”，正如霍-丰·洪（Ho-fung Hung），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社会学教授所指出的那样：
“毛说‘聚集你最好的力量，一个一个地消灭敌人’，不要首先去挑战核心，不要首先去挑战最强的对手。”
他说：“首先攻克较小、较弱的国家，例如澳大利亚、加拿大、新西兰和英国。他们已经这样做了。
美国是最难啃的坚果。”
不过，有迹象显示，美国开始更认真地对待这一威胁。
7月，国务院关闭了中国在休斯顿的领事馆，原因是其多年来在南部、东南部和西南部各州进行的持续技术盗窃和政治干预活动，这些地区有许多能源和医疗业务和先进研究。
中国政府对此活动坚决否认。
尽管美国政府没有发布关于事件的许多细节，但多位受访者描述了驻该领事馆外交官针对该地区主要城市进行间谍活动的模式。
“假设你是一个市经理，拥有巨大的医疗产业，并且还有与中国的良好合作关系，那么该经理就依赖于中国，”一位知情官员表示。
然后，一位中国外交官便可能会随意给该经理打电话，请求安排与州长会面、批准某个商业项目，或反对一项批评中国人权在西藏、新疆或香港的提案。
“这是一种非常有效的影响方式，”该官员表示。
“中国的魔法武器”
为了实施其在美国的影响和干预计划，中国依赖于习所称的国家“魔法武器”：由一个名为“统一战线”的系统负责，该系统由中共的一个部门统筹领导。
这是一个负责影响中国共产党外部团体网络的机构，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国外，正如澳大利亚战略政策研究所的中国政治研究员亚历克斯·乔斯克（Alex Joske）所写。
在中国共产党之外，统一战线传统上专注于海外华人社区，借助民族忠诚感，劝说他们“回报祖国”。
个人利益通常被牵扯其中，该系统常常以提供商业机会换取良好的意愿与合作。
参与该系统的团体名字常常听起来无害，例如中国侨联（Chinese Overseas Exchange Association）。
与统一战线平行的是中国政府的全球“友好协会”网络，该网络在外务部下运作。
在与这些组织建立联系的美国组织可能并不了解它们与中国共产党之间的联系。
例如，蓬佩奥指出的，美国各州长协会与一个名为“中华人民对外友好协会”的团体共同主办了一个美国-中国“合作峰会”，该团体与统一战线系统间接关联。
他在会上问道：“你们多少人把这个团体与中国共产党官员扯上了联系？”
“统一战线是中国的外交政策的一部分，是中国的情报机构，并且负责进行干预，”新西兰坎特伯雷大学的中国政治学教授安妮-玛丽·布雷迪（Anne-Marie Brady）表示。
它或许承担的任务包括从交友到直接的间谍活动。
上个月，中国政府组织的一场活动以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为主题，部分由统一战线工作部协调，该部门负责影响团体对中国及其目标的看法。
与此同时，引导与美国建立联系的团体数量似乎是无穷无尽的。
汇聚众多华裔的“百人会”（Committee of 100），就是另一个例子。
该组织成立近30年，得益于亨利·基辛格的帮助。
多份报道指出，百人会主席H·罗杰·王（H. Roger Wang）被认为是南京市对外友好协会的名誉主席，该协会则是统一战线的全球中国海外友好协会的城市级分支。
在他2018年当选董事会时，王对中共的一些重大项目表示热情，例如“一带一路”倡议。
在多份媒体的采访中，他提到百人会可在许多领域进行积极参与，包括“一带一路”倡议——中国承诺在近70个国家投资基础设施项目，美国未参与，认为该倡议是北京试图在全球范围内显示实力的方式。
“现在包括‘一带一路’倡议在内，百人会有许多领域可以积极参与，”王在一次采访中说道。
习近平称百人会为“友好组织”，该组织也定期与中国高层领导人会晤。
该组织对此也做出了回应，发言人福尔顿·霍（Fulton Hou）称：“我们坚决反对外部政府或政党——无论是中国的还是其他国家的——对美国社会和民主过程的影响或破坏。
我们的双重使命是促进华裔美国人更全面地参与美国生活，并推动建设性的美中对话。”
这难道有什么不妥吗？表面上来看，似乎没有，但在表面之下更难以辨别。“应该对中国的应对方式进行每一个人都面临的问题，”纽约大学美亚法研究所的研究员阿尔文·Y·H·张（Alvin Y.H. Cheung）表示。“与中共的关系就像其他任何关系，你必须设定界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