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源于：https://thediplomat.com/2024/01/the-maritime-implications-of-indonesias-presidential-election/
在2月14日，预计将有近两亿人参加印度尼西亚的总统选举。
鉴于印度尼西亚是世界第三大民主国家，第四大人口国，以及最大的穆斯林国家，这是一项重大事件。
尽管近年来印度尼西亚在塑造该地区海洋互动方面的表现有些低迷，但其作为全球海洋参与者的角色不可小觑。
由于印度尼西亚在海洋领域的巨大地位，微小的政治涟漪可以引发巨大的波澜。
海洋事务并不是主要的竞选议题，但对三位领先候选人的官方平台文件和关键外交政策演讲的分析表明，未来的总统会有怎样的期待。
印度尼西亚是世界上最大的群岛国家，也是第三大国际海员来源国。
这个国家由超过18000个岛屿组成，东西跨度约5150公里，其长度类似于从坦帕到朱诺或从伦敦到喀布尔的距离。
该国锚定了第一和第二岛链的南端，这两条战略控制线将主导西太平洋的海军战争。
印度尼西亚也是抵御中国在南海单边控制努力的前沿国家，因为北京的“九段线”穿过印度尼西亚北部的独占经济区，在纳土纳群岛附近。
近年来，中国海警与印尼渔民在此发生了几次冲突。
印度尼西亚还控制着连接太平洋和印度洋的关键海峡。
尽管没有理由相信印度尼西亚计划限制这些海峡的通行，但政府在保持它们开放、安全和安全方面的角色对全球具有重要意义。
这种干扰并非前所未见，中东目前的情况表明，海洋海峡的商业通行受到的经济影响之巨大，可以导致政治和军事的回应。
早在1964年，印度尼西亚决定拒绝英国皇家海军从澳大利亚经由爪哇与苏门答腊之间的航道通行，进而引发了巽他海峡危机。
1988年，印度尼西亚在与日本和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之间的经济紧张期间，关闭了巽他海峡和龙目海峡的商业交通。
2005年，劳埃德将马六甲海峡列为“战争风险”区域，因为该地区存在来自印尼的土匪威胁。
尽管在过去的20年中，这一路径的犯罪情况得到了很大改善，但近年来，针对航运的武装抢劫事件又有回升。
现任总统约科·维多多（广为人知的“乔科维”）在2014年的竞选中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全球海洋支点”（GMF）的概念上。
他承诺重建印尼的海洋文化，保护其海洋资源，发展海洋基础设施，增强海洋外交，扩大印尼的海洋防御能力。
GMF概念在他2019年连任竞选中缺席，许多人对此表示惋惜或对其缺乏成就感到失望。
然而，乔科维在这五个方面确实推动了印度尼西亚的发展。
港口已得到扩展，一项新的国家补贴渡轮服务开通，渔业部加强了对非法活动的打击，外交部推行了东盟对印太地区展望，军方举行了第一次东盟联合军事演习，印尼海警扩展了其任务并组织了东盟海警论坛的会议。
替代乔科维的领先候选人是现任国防部长普拉博沃·苏比安托。
根据印度尼西亚战略与国际问题中心（CSIS）最近的研究，他可能略微接近于在下月的选举中赢得多数票，超过这一门槛即可避免进行决选。
他的竞选平台围绕稳定、经济发展和延续乔科维的遗产展开。
在印尼各地，普拉博沃的竞选海报特意展示了他与乔科维的合影，而后者的民意支持率仍然较高。
如今，乔科维的面孔已被其子吉布兰·拉卡布明·拉卡的面孔所取代，后者在10月被宣布为普拉博沃的副总统候选人。
考虑到普拉博沃的竞选语言集中在延续乔科维的项目上，国际和海洋事务没有成为他竞选的重点。
他的官方愿景声明中确实涉及海洋事务的具体条款，但这些主要是向内看的。
在国防部分，他承诺现代化军队并加强对边界地区和外部岛屿的驻军，以加强印尼作为统一国家的主权。
在食品自给自足和蓝色经济方面，他呼吁改善水产养殖和深海捕鱼，推动沿海海鲜收获的可持续工业化，通过公私合伙关系赋予渔业舰队更多的资本和更大的船只，简化捕鱼执照，扩展国内海运舰队，改善港口基础设施，并投资于海洋人力资源。
海洋外交的突出特点是加快与印尼10个邻国之间的海洋边界协议，这一个统计并不包括中国，因为印尼并未正式承认与中国的争端。
而普拉博沃的背景表明，他在海洋外交和海军事务的关注上可能与乔科维大相径庭。
乔科维出身寒微，曾经营成功的家具公司后投身政治。
最初是一个省市的市长，之后是雅加达的州长，他因推动改善经济繁荣和总体宜居性的聪明政策而声名鹊起。
因此，作为总统，他的主要关注点多在国内。
普拉博沃的履历与此截然不同。
他大部分青少年时期在欧洲度过，因为他的父亲与印尼第一任总统苏卡诺有着强烈的政治分歧。
他的父亲，身为经济学家，后来在苏哈托总统的内阁任职。
普拉博沃在1970年毕业于印尼军事学院，主要在特种部队服役，并在军队中逐渐崭露头角。
他在军队服役期间，与苏哈托的第二名女儿结婚，参加过在美国的训练课程，并被培养为国家领导人。
他也因与东帝汶的人权侵害事件和1998年逼近苏哈托政府的抗议活动有关而臭名昭著。
经过在约旦的自我流亡后，他返回印尼，并于2008年组成大印尼运动党（Gerindra）。
他在国家舞台上已失去了三次选举机会，包括一次副总统候选人和两次总统竞选，但他的支持程度现在比以往更强。
与许多西方观察家希望普拉博沃能成为一个外向的地区领导人，凝聚东南亚国家联盟（ASEAN）一同捍卫南海权益的观点相反，他给人的感觉也是《经济学人》所称的“筑起城垛”的民族主义者。
他在2022年香格里拉对话会上的发言以反对帝国主义作为主题，许多人听闻他将其视为对中国侵略的反击。
他确实提到了与中国的领土争端，呼吁中国秉持孔子所提倡的善意，并承诺将会反击任何不尊重印度尼西亚的力量。
然而，在他11月于CSIS发表的外部政策演讲中，他却对大国间的合作能够防止灾难表示信心。
他关于反殖民主义的提法并非与中国有关，而是与他少年时期所经历的欧洲人表现出的傲慢和虚伪，亦即他认为这些人在对待印尼棕榈油的限制政策上展现的傲慢与虚伪。
他在日本大使提问时，采取类似的态度来捍卫保护主义贸易政策。
在2023年6月关于印度尼西亚国防现代化的演讲中，他展示了关于新型护卫舰和海洋领域意识能力的幻灯片，随后展示未来的印尼弹道导弹如何能够打击南海以及菲律宾、新加坡或澳大利亚等邻国的目标。
他无疑设想了一个自我照顾的印度尼西亚，但他似乎也准备针对来自各方的竞争对手和潜在的帝国主义者进行防御。
大多数媒体分析认为，普拉博沃将与前中爪哇省省长甘贾尔·普拉诺沃在决选中对垒，他们都在争相证明谁是最适合继续乔科维发展议程并借助现任者的高支持率之势。
甘贾尔也把他的竞选重点放在改善基础设施、缓解交通拥堵和创造就业机会等方面。
甘贾尔类似于乔科维，他的经济背景来自于当时执政的印度尼西亚民主斗争党（PDIP），并通过这个党逐步走上政治舞台。
他在国际政策方面的经验有限，或许他与世界的最重要互动是他拒绝允许以色列足球队进入他的省，以致印度尼西亚被剥夺了承办20岁以下国际足球世界杯的资格。
在海洋事务方面，甘贾尔是三位候选中最具抱负的，他的竞选定位被附上了“快速行动，创造一个公正和可持续的海洋国家”。
他所设想的海洋国家是一个海洋作为印尼经济力量、连通性和外交中心的国家，具有防御和安全特征。
甘贾尔承诺将改善基础设施；支持造船、捕鱼及海产品行业；通过卫星技术改善渔业管理；并保护环境。
或许在所有候选人中，甘贾尔的愿景声明对印度尼西亚的地理现实进行了最明确的表述，更清楚地说明了其地理特征如何影响政策考量。
其中一个重点是他计划现代化国防系统，以应对未来挑战，包括增强印尼的反介入/区域拒止作战能力，建立致力于网络安全的第四军种。
但是总的来说，尽管甘贾尔在海洋事务上的表达较多，但他愿景声明中所提出的方案相对较少且不太具体。
具体的国际海洋问题也根本没有出现。
在CSIS的外部政策演讲中，甘贾尔提到，印度尼西亚长期以来的“自由与积极”外交政策应更加战略化，要采取更多主动，认为该国应该不仅仅是国际活动的组织者。
他还提到，南海作为一个地区热点，应继续进行外交，改善相互理解，减少战争的可能性。
迄今为止，他是唯一提到持续国际紧张局势和热点的候选人，表示世界“情况不妙”，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了他对外部动态的关注。
在他聚焦海洋主权的演讲部分，他解释称，印度尼西亚海洋对国家繁荣的贡献当前并未发挥到应有的水平。
他呼吁在印尼外岛上进行更大的投资，并优化国际合作与协议。
他还指出，印尼海洋执法力量由于人力和装备不足、机构间责任重叠等多方面原因存在严重不足。
当被问及国防预算优先事项时，他提到无人机和卫星监视作为成本效益上的技术。
第三位候选人阿尼斯·巴斯韦丹与甘贾尔势均力敌，且根据CSIS近期研究结果，他的位次可能已跃升至第二。
阿尼斯是一位在美国受训的学者，他曾担任印尼最年轻的伊斯兰大学校长，且在乔科维的第一届内阁中担任教育部长。
他在2017年当选雅加达省省长，关注基础设施，直接继承了乔科维的遗产，通过扩建交通和洪水控制系统改善市民生活。
像甘贾尔一样，他在国际政策方面的经验也很有限。
阿尼斯的竞选愿景是最具“外向性”的，关于海洋事务，他承诺将印度尼西亚定位为印太区域大国，进而在国际秩序中发挥平衡作用。
这意味着印度尼西亚将成为东南亚国家联盟的领导者，并利用其中心地理位置作为连接力量。
和其他候选人一样，他计划在边界地区和外部岛屿加强军队驻扎。
他还打算将海军建立为一支远洋舰队，并将空军转变为能够实现空中制空权的力量。
他计划为印度尼西亚创建一个全面的国家韧性战略，以适应灰色地带和跨维度混合战争中的非传统威胁。
他还承诺通过多边合作来加强印度尼西亚的海洋安全，以应对非国家威胁，如非法提取海洋资源、海盗、毒品走私、人类贩卖、故意破坏海洋环境，以及领土争端。
他承诺通过消除非法和不受管制的捕鱼来推动印度尼西亚的发展，为保护印度尼西亚水域免受外来侵略建立新的贸易中心，尤其在马六甲海峡。
这些目标听上去很有吸引力，但在没有预算计划和缺乏国际政策与防御领域专业知识的情况下，这些目标的实现也显得遥不可及。
在国内海洋市场方面，阿尼斯的正式愿景计划为一场“农业海洋革命”，通过固定价格、补贴、资本提供活动以及放松管制来提升生产力，同时通过公共住房及其他发展援助来帮助渔民。
他的交通系统和电信也将得到改善，尤其是在服务偏远岛屿社区方面。
这些目标与普拉博沃和甘贾尔的类似，但其手段涉及更大程度的政府干预和更少依赖市场力量。
阿尼斯在CSIS的外交政策演讲中的外向性雄心与其书面竞选愿景类似。
他特别批评了乔科维所偏好的“交易型”与“实用型”外交政策。
他回顾了1955年万里长征会议后印尼全球影响力的历史，称其希望印度尼西亚通过以价值为导向的外交及坚实的硬软实力建立领导地位。
他关于硬实力的讨论包括一个加强国防的计划和扩展海军外交的使用。
然而，对于这种领导地位将由哪些价值来推动，或者他将如何为硬和软实力的投资提供资源，还并不明确。
而且，他的军事转型目标与他主要议程之间的关系尚不清晰，因为在CSIS的演讲和总统候选人辩论中，他似乎更偏向于间接的软实力元素，如文化和食品外交。
候选人之间的差异可以从他们所描述的理想印尼的类型中推断出来。
普拉博沃提到一个更有尊严的印尼，摆脱任何可能干扰其增长动力的因素。
他谈到这个国家作为邻国，良好的国际关系致力于建立强大的友谊和向多样化的发展模式学习。
甘贾尔则强调一个“优越”的印尼，通过其地理特性蓬勃发展，称该国可能成为食品、能源和关键矿产的超级大国。
阿尼斯则谈到印尼应积极作为全球秩序中的平衡力量，努力防止某些大国的主导地位，同时利用其软实力吸引他国。
在1月7日进行的第三轮总统辩论中，重点讨论国防和国际关系，这也帮助我们理解候选人的相对优先事项。
三名候选人在竞选辩论中均打出了民族主义的情绪，以迎合舆论，为自己塑造良好的形象，强调加强海洋主权、增加国防预算、现代化国防系统、发展本土国防工业以及照顾士兵和水手的福祉。
但是，在这场辩论中，候选人们也寻求脱颖而出。
普拉博沃提到他的大计划，即现代化国家武器系统。
这可能指他所称的“理想的基本强军”计划，旨在保护印度尼西亚的资源不受外部干预。
他与他的所谓“好邻居政策”相结合，旨在扩大印度尼西亚的朋友圈，同时避免与其他国家发生敌意。
他警告说，一个国防准备薄弱的国家可能会很容易遭到其他国家的践踏。
甘贾尔强调一个能够将印尼的优势发挥至极致的印尼。
他描述了他建立海洋护卫队（garda samudera）的愿景，并重新安排国家防御姿态，以应对大国竞争的兴起及印尼首都从爪哇迁移至加里曼丹的变化。
他讨论了印尼应如何适应先进防卫技术的发展，例如自主武器、量子传感器、高超音速导弹和网络防御。
关于军备建设的重点，甘贾尔和普拉博沃似乎同意的下一个优先领域是外岛，尤其需要提高后勤与巡逻强度。
但甘贾尔也在力求通过批评普拉博沃的采购政策来与其形成鲜明对比。
阿尼斯·巴斯韦丹在辩论中重申了使用软实力的外交工具，以加强印尼在全球舞台上的影响力。
他强调具有一位积极参与并有效发言的总统在全球论坛中的重要性，并提到乔科维在多边论坛中所表现出的缺乏兴趣。
在加强防御立场和政策方面，阿尼斯的方式是批评国防预算的分配，特别是在购买旧战斗机和对时下平民直接影响的全球性威胁（如网络威胁）拨款不足方面表达担忧。
对于国际观察员来说，主要关切在于辨识每位候选人如何调动国家权力的手段，以应对国际动荡。
在这个背景下，没有候选人愿意具体说明他们将如何应对捍卫国家权益的雄心，以应对意图侵犯这些权利的外部行为者。
例如，没有候选人明确支持国际法作为捍卫国家利益的手段。
新总统需要在提升和巩固其海洋空间的雄心与倾听邻国和依赖印度尼西亚海上航道与财富的国家的关切之间找到平衡。
普拉博沃还需进一步阐述如何在不引发他国焦虑的情况下优化“理想的基本强军”。
甘贾尔需要传达如何通过反介入区域拒止力量和加强监视将影响到依赖印尼战略海路的他国。
阿尼斯必须解释他将如何实现资源配置并构建蓝水海军以及其力量将朝哪个方向投射。
在评估印尼近期的政治局势时，观察者不难发现，候选人之间的差异虽明显，但他们都可能屈服于强烈的务实传统。
的确，获胜者必须立即向失利的候选人和其他竞争对手提供交易，以实施其外部及国内政策。
因此，我们最有可能继续看到一个在海洋领域表现平平的印尼。
另一种可能的情境是，新总统需要平衡政治对手与民众对独立外交政策的支持，这可能依赖于夸大对外威胁的存在。
这种威胁可能是日益激进的中国，但也可能是西方，后者也许是一个更容易的目标，因其存在殖民遗产以及近年来反以色列情绪的普遍上升。
